那老板娘見羽涅願意幫她，抓住羽涅的手，含淚感慨道：“真是太感謝姑娘了，好人一生都會有好報的。”

羽涅不好意思的笑笑：“我還沒幫上什麽忙，先不著急言謝。”

老板娘這就收拾起攤位上的東西來，邊收拾邊道：“瞧我這腦子，還在這忙活個什麽勁。走，姑娘，公子，請隨我到家裏坐坐，咱慢慢說。”

既然決定要管，就要好好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。而且那紅衣女子又只在夜晚出沒，等到入夜再行動才是上策。

待老板娘收拾好了攤子，羽涅這才想起自己只顧著自己了，根本沒有問蒼術的意見。

她看了看蒼術，道：“玉郎，你意下如何？”

蒼術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，笑了笑，道：“到這來原本也是為了處理羽涅你的事情，該怎麽做自己決定就好，不必在意我。”

這世間原來真的有如此善解人意、通情達理的妖。

羽涅歡喜的咧嘴一笑，道：“你可真是我的好玉郎。”轉而又對老板娘道：“我們即刻便隨你去。”

到了老板娘家中，老板娘熱情的給羽涅和蒼術沏了一壺茶，然後又端了許多精致的點心來，邊給她們斟茶，邊道：“我看二位不像是普通人吶。”

蒼術眉毛一挑，道：“噢？何以見得？”

老板娘頓了頓，道：“普通人哪敢管這檔子事，想管也管不了。那紅衣女子，怎麽看都不像是尋常家的女子。有人說，那女子是妖！妖都不是好東西，是要吃人的！”

說著說著，老板娘突然抽泣起來：“可憐了我家男人喲……恐怕早就……早就……哎……”

羽涅瞥了一眼蒼術，咽下口中的茶水，道：“您先別急，這女子是人是妖都還沒個定論。再說，就算是妖，妖也不都完全是壞心眼的。”

誰知那老板娘恨得牙牙癢，道：“亂講，妖怪吃人是人盡皆知，哪分什麽壞心眼和好心眼。小姑娘，你可要提防著點，這深山老林裏，處處可能碰到妖怪。可別上了他們的當。”

當著蒼術的面說妖怪的壞話，羽涅聽了有些緊張，怕蒼術會生氣，又偷瞄了蒼術一眼。不過蒼術看起來根本不在意，只是安靜的喝著茶。

羽涅這才松了口氣，道：“看來老板娘您之前就碰到過妖怪？”

老板娘點點頭道：“我小的時候，曾跟隨我父親去到皓月國經商。住在那裏的幾天，接連有小孩子失蹤。人人都傳是妖怪所為。父親也是小心翼翼的看護著我，不料那抓小孩的妖怪還是找上門來了。不過……幸好父親及時發現，從那妖怪手中將我搶了回來，隔天我們就啟程反回了。”

說著，老板娘卷起袖口，幾條條歪歪扭扭的疤痕赫然入目。

老板娘道：“看見沒？這就是那個妖怪抓我時留下的傷疤。”

蒼術見老板娘露出整個手臂，趕緊轉移了目光，面無表情地盯著遠處的一面墻。

羽涅見狀，趕緊伸手將她的袖子拉了下來，道：“老板娘自重呀。您可註意了這屋裏還有位男子呢？女子肌膚，豈能被男子隨意見得？”

誰知那老板娘哈哈一笑，道：“我都這把年紀了，人老珠黃，還怕什麽見得見不得的。不比你們年輕貌美的，不打緊不打緊。”

原來這位老板年孩童時期就曾遭遇過惡妖，那她對妖有這般偏見實也說得過去。

蒼術這才轉回了目光，悠然自得的倚著椅背，右手支頜，懶懶地道：“扯遠了，談正事吧。”

老板娘這才意識到，趕緊拉回話題，道：“對對對，扯遠了，扯遠了。咱說這紅衣女妖。”

她擡起茶杯猛喝了一口，道：“事情要從一年前說起。”

“一年前，咱城裏的幾個年輕小夥子上山砍柴，結果徹夜不歸。當時大家都沒有太在意。哪知第二天，又有出了城的男人沒有回來。大家這才覺得奇怪，決定出城去找。

“可是這附近的山上都轉便了，根本沒有任何人的蹤跡。你說這活要見人，死了總還要見屍吧。於是就有人猜測，是山賊把人抓了去。”

蒼術勾著嘴角漫不經心地道：“山賊抓人，要麽圖財，要麽圖人。這些被抓之人，皆為男子，倒是有點意思。”

老板娘瞥了蒼術一眼，道：“你這小夥子，這話說的，這人都被妖怪抓走了，有啥意思？”

羽涅：“您別生氣，他不是那個意思……他這個人說話就這樣，別往心裏去。”

老板娘倒也沒計較，繼續說道：“不過劫財這一點，我們也不是沒想過，於是在家等了幾天，但都沒有收到任何勒索財務的書信。失蹤的又都是些年輕的小夥子，於是我們就想，難不成是個女山賊？”

羽涅嚼著手裏的一塊桂花糕，道：“對呀，有沒有可能是女山賊呢？”

蒼術卻道：“山賊，不可能。剛才老板娘不是說了，上山找過，沒有任何蹤跡。山賊是要安營紮寨的。這附近若是沒有找到山賊的寨子，那便不可能是了。”

羽涅一想，言之有理，道：“的確，山賊若是不在這附近安營紮寨，那便不可能每天千裏迢迢的趕來抓人，再千裏迢迢的回去。依照凡人的車程馬力，是不可能做到的。”

老板娘道：“城裏的人大多數都沒見過妖怪，哪能往那方面想。當時大家一心就懷疑是女山賊，並沒有像兩位這麽思慮周全。當時城主還下令封鎖城門，任何男丁不許出城，鬧得人心惶惶。”

“可是這女山賊一說，後來便不攻自破了。因為即便是封了城門，還是不斷有男人失蹤。更可怕的是，年輕的小夥子失蹤殆盡後，中年男人，甚至年邁的，都開始失蹤了。”

蒼術聞言，嘴角淺淺的一勾，笑容意味深長。卻並沒有說話，只是認真的聽著。

羽涅的好奇心一發不可收拾，問道：“那城門都封著，人是怎麽出去的？”

老板娘眉頭微蹙，道：“誰知道呢？後來，有一晚，我在家做女紅，忽然就見我家男人開門出去了。那段時間，個個男人都怕自己也跟著出事，門都不敢出。那晚他居然還自己主動開門出去了。

“於是我趕忙去攔他，誰知根本攔不住。他就像著了魔似的，一直往前走，無論我用多大的勁拽他，都拖不住他，還把我摔了一個大跟頭。等我爬起來，他已經走了好大一截，像會瞬間移動似的。我一擡頭，就看到他身邊跟著一個紅衣的女人。那女人十分親密的挽著他的胳膊，轉到一條巷子裏去了。我急忙爬起來跟過去，誰知轉到巷子裏，人影都沒見著一個。”

羽涅瞪著眼睛道：“這……聽起來像是……”

老板娘道：“像外邊有人了？我們有幾個看見那紅衣女人拐走自己家男人的，都覺得是男人去找那女人尋歡作樂。但我不信，她們那是沒見過妖怪，我見過。那女人一定是個妖怪沒錯。”

蒼術放下茶杯，嘴角一斜，道：“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。今晚就去會一會她。”

蒼術自己也是妖，這妖怪的事情，他自然是十分了解的。不過羽涅卻有些不大明白。可是當著凡人的面，又不好直接問他，怕暴露了他的身份，惹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。

那麽這些妖怪為何要抓人？抓人有何用？

據羽涅所知，妖道也同仙道一般，要提升靈力，通過修行便可。要說把人吃了，那更不可能了。哪個妖怪放著正常的食物不吃，偏偏要吃人？這要是真的，那這妖怪的癖好也太獨特了。

難道又是如同重臺那般，抓人供自己享樂？目前看來，只有這一個說得通的原因了。

老板娘一聽，大喜，握著羽涅的手一個勁的道謝：“真是遇了貴人了，不知兩位道長愛吃些什麽菜，告訴我，我一定要下廚好好款待二位。”

道長？看來老板娘口中所為的不是普通人，並不是認出了她們不是凡人，而是把她們認作了修道之人。這樣也好。

盛情難卻，羽涅微笑道：“也好，勞煩您了。對了還沒請教您芳名？”

那老板娘站起身來，一拍大腿，道：“嗨……還芳名呢，我這都四十好幾的人了。你們叫我燕大姐吧。”

羽涅點點頭，倒沒把自己當外人，賣乖地道：“嗯，燕大姐。我想吃……紅燒魚。”

燕大姐一聽，哈哈一笑：“沒問題！我這就去給你們準備。這位公子呢？想吃些什麽？”

蒼術禮貌的笑笑，道：“您且做羽涅愛吃的就好，我都愛吃。”

燕大姐一聽，笑得神秘，竟然上前去捏了一把蒼術的臉，像長輩在捏一個小孩似的，道：“哎喲喲……瞧這小郎君俊的。”

被著熱情的大姐這麽一捏，蒼術整張臉都綠了，皺著眉趕緊往後一靠，道：“大姐自重！”

燕大姐此舉著實讓羽涅也愕然，她見蒼術臉上被捏過的地方還微微泛紅，不由得吞了吞口水。

燕大姐卻爽朗的一笑：“哈哈哈……哎喲餵，還害臊了，一看就知還是個雛兒。行，羽涅是這位姑娘的名字吧。那這位小郎君又怎麽稱呼？我聽姑娘剛才‘玉郎玉郎’的叫你，你是姓玉嗎？”

什麽雛不雛兒的，聽得羽涅臉紅，趕緊解釋道：“不……不是，玉郎他……不姓玉。”

燕大姐：“嗯？”

蒼術躲得遠遠的，清了清嗓子道：“鄙人名叫蒼術。”

燕大姐像是得了什麽喜聞樂見的消息，開心的一笑，道：“得嘞，恩人的名字可不能忘，我這就給你們做飯去。”然後轉身進廚房裏去了。

見燕大姐走了，羽涅趕緊湊到了蒼術身邊，小聲問道：“玉郎，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幹的了？”

蒼術還對燕大姐的捏臉之舉心有餘悸，鐵青著臉道：“我哪有那麽大能耐。不過是稍微有些眉目罷了。”

羽涅道：“那……真是妖怪所為？”

原本蒼術為了躲避燕大姐的“厚愛”就往後退了許多，這一退剛好退到了緊緊挨著羽涅的地方。他一扭頭面對羽涅，嘴角仰起，悄聲道：“羽涅覺得，妖魔為何要抓人呢？”

這一扭頭，距羽涅的臉竟只有毫厘之差，鼻尖都快要碰到了。蒼術自己也微微一怔。

羽涅見蒼術湊的那這麽近，臉頰微熱，楞住了。蒼術就這樣近距離的看著羽涅，二人默默無語。

片刻後，蒼術嘴角上揚，又接著道：“今晚便可見分曉，羽涅先暫且放下顧慮，安心吃了這頓晚餐，儲足了體力才好。”

這麽近的距離，談吐之間，羽涅都能感受他的氣息。蒼術瞥了一眼羽涅的唇，像是遲疑了片晌，最後又向後靠了回去，倚在椅背上。

羽涅只覺心莫名的跳動異常，卻也沒有流於表面，故作鎮靜地道：“保存體力？看來敵人不簡單。”

蒼術饒有興致的道：“若是真如大姐所說，那她的能力的確不簡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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